中产真正标志是平和理性的心态

中产阶级是近年来学界、公众甚至官方普遍关注的一个热点问题，各机构不时公布自己的调查数据。最新一份数据出自北京工业大学和中国社科院社科文献出版社近日联合发布的《2010年北京社会建设分析报告》。该报告称，目前北京中产阶层约540万人，在社会阶层结构中所占的比例超过40％。

由这一数字似乎可以确定一点，北京的社会结构依然没有达到相对合理的状态。随着中产阶层概念传入中国、引起关注，人们已经确信：稳定的现代社会结构应当是枣核形，中产阶层家庭应当占据人口多数。但是，北京作为享有经济、文化、科技优势的城市，其中产阶层比例尚未过半，另外一大半非中产阶层家庭，大多是比中产更低的阶层。那么，北京之外的其他地方的社会结构就更不容乐观。

即便如此，此数字已经公布，就引起网络舆论的怀疑：这个中产阶层的标准是否太低了。《报告》调查的中产阶层就业者平均月收入为5923.18元，其家庭平均月收入10007.96元，不大合乎人们对中产阶层的想象。报告作者特意解释说，中产阶层更多地是依据职业特征来定义的，中产阶层就是指从事现代兴起的专业工作的人员，或从事中小规模生产经营的企业家群体，他们拥有的经济、组织资源处于社会中间位置，因而在社会结构中处于中间位置，而成为中间阶层。

这样的解释是站得住脚的，但还不够。这个中间阶层之所以被深入研究，在中国也被人们所渴望，主要是因为，他们所处的社会位置让他们的精神比较理性，心态比较平和，心理比较保守。他们高度认同主流道德、伦理观念和社会、文化秩序，也高度认同政治、法律秩序。因此，他们普遍希望社会保持稳定，即便看到了不合理的现象，也希望渐进地、和平地变革，而不喜欢激进地、剧烈的变动。正因为此，当中产阶层家庭构成一个社会的人口主流，通常意味着这个社会能够保持稳定，进入相对成熟的现代国家状态。

因此，谁属于中产阶层，固然与其收入没有太强关联，与他们所从事的职业也没有太强关联，最为重要的是他们的心态，他们看待自己、社会、法律、政府的心智。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北京的中产阶层的比例能否占到40%，就令人怀疑。该报告对中产阶层内部进行了划分，在京城的中产阶层内部，只有170万人，即30%左右处于中上层，主要包括领导干部、大部分中小企业主和中高级经理人员、专业技术人员。还有近70%处于中下层，办事人员、大多数个体工商户以及中初级职称的专业技术人员。这两组人虽然同在中产阶层内部，但收入差距相当大。占据多数的中下层中产阶层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但在组织资源和经济资源拥有方面处于相对劣势位置。他们消费需求旺盛，收入却并不高，纷纷变成“房奴”、“车奴”。由于经济压力过大，社会保障水平不高，其心理长期处于焦虑不安状态。这样的中产阶层，很难让人联想到保守、稳定。

可以说，伴随着市场化和社会发育而在八十年代出现的中国中产阶层，刚刚经历规模的膨胀，就遭遇种种挤压。过去十年间，我们可以看到一种奇异的对比：一方面，随着房屋价格的急剧膨胀，中产阶层家庭的财产快速增加，似乎个个是百万富翁，中产阶层的规模也迅速扩大。另一方面，他们的负担也急剧增加，中产阶层陷入普遍的焦虑、不安状态，他们曾经具有的乐观、向上的精神似乎逐渐消散。媒体最近报道的移民潮人群，似乎就主要由中产阶层构成。

由这一反差似乎可以看出，培育中产阶层，提高他们的财富固然重要，但除此之外可能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中产阶层的真正标志他们具有平和、理性、保守的心态，而社会、法律、政府的制度安排，以及伦理、道德与社会秩序，对人们心态的影响程度，可能不下于个人的财富占有量。欲为社会结构构筑稳定的基石，社会和政府得做很多事情。至关重要的是，政府要跳出财富、经济的单一维度，在优良治理的方向上多用力。

新京报，2010/7/19